Search

剪指甲、削鉛筆、拔下鍵盤上每一顆鍵帽,拿牙刷一顆顆刷洗,彷彿洗刷一顆化石......寫人物採訪稿之前...

  • Share this:

剪指甲、削鉛筆、拔下鍵盤上每一顆鍵帽,拿牙刷一顆顆刷洗,彷彿洗刷一顆化石......寫人物採訪稿之前總有種種古怪小(拖)儀(延)式(症),其中尚有一樣怪僻,乃是在空白的檔案敲打一些心愛小說句子。

小說家與受訪者不是胡亂配對,多半還是看坐在面前的受訪者在訪談的過程予人何等印象,問不下去了,設想假使是自己欽佩的寫作大神在此,會怎麼想?會怎麼出手?狡猾的政客可以請出世故的葛林來對付,藝術家們可以再雞巴一點沒關係嘛,我手上可是有更刁鑽的黃麗群、譏誚的王小波可以治你們。

彷彿打寶可夢擂台賽,面對不同的受訪者,這些寫作大神們是我的怪力和班基拉斯和帝牙盧卡。

眾多寫作口袋怪物們,麥克.翁達潔是唯一的超夢。

翁叔日前出了新書《戰時燈火》,讀完了,一本新書畫線畫得密密麻麻的。

譬如這個句子:「當你試著寫回憶錄時,應該要在孤兒的狀態這些你先前戒慎恐懼保持距離的事情,就會不經意地回來,「回憶是你失落的遺產」,所以你明白,在這樣的時候,你必須學會如何去看,去看什麼,在最後形成的自畫像,一切都會押韻,因為一切都會被反映出來。如果每個姿態在過去被丟棄了,你現在會看到另外一個人擁有它,所以我相信在我母親身上某種東西一定在我身上反映出來,她在她小小的鏡廳,我則在自己的鏡廳中。
又譬如那個句子:「在某個年齡之後,我們的英雄就用不用在教導我們了。他們轉而保護自己所在的最後一塊領土。冒險犯難的想法幾乎被看不見的需求取代。他們曾經嘲弄他們所對抗的傳統,雖然至今仍笑著,但不再嘲弄。」

該書一九四五年戰後,一對姐弟的父母因故離開,爸媽不在家,進而與一群雞鳴狗盜之輩度過青春期時光。不知為何,閱讀過程時不時腦中總冒出《郭德堡變奏曲》和Ella Fitzgerald的《Cheek to Cheek》,讀到一半見下列句子:「他來的時候會像是一個英國人」,我在玫瑰死後,發現她在備用的日記本寫下這句話,彷彿在私密的,他自己的家庭裡,在一本秘密的筆記本,他也需要揭露某個可能小心翼翼,他甚至可能會像念經一樣對自己誦念這句話,「他來的時候會像個英國人」。
心裏激動地喊:「英倫情人,是英倫文情人吶。」匈牙利民謠歌手Sebestyen Márta溫柔地吟哦,Szerelem, Szerelem,愛情啊,愛情啊,如水一樣的聲音流瀉過荒漠的沙地。

小說中母子如兩面鏡子照見自己的身影,翁達潔的小說們又何嘗不是呢?那本小說情婦的鎖骨凹對應映著這本小說脖子的胎記,那個水手的貓桌對照這個陌生人的餐桌,迷人的小偷無所不在,小說中永遠有女人聰明而果斷,男人溫柔而三心二意,小說互為彼此的續集與前傳,也許我應該找時間把這些小說裡的冤親債主做一個對照表,那些情感始終是一個謎團,那是用詩寫成的阿嘉莎.克莉絲蒂。

新書畫了線,現在還不知道要怎麼用,但一定有一天會用得上。當然並不是摘錄或引述,而是把這些美麗的句子,放進逐字稿裡,在成千上萬的字元裏溶解,彷彿藥引、彷彿茶包,就變成文章的香氣和氣韻,假使受訪者是值得善待的,我希望我可以像翁達傑那樣對待筆下人物那樣慈悲與溫柔的。


Tags:

About author
not provided